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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淚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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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淚(六)

晴雲輕漾,熏風無浪。

蓬萊一行人到了西海才知曉,今日還是西海三公主的千歲壽辰,幸好梓菱備了手信。

龜丞相引導眾人下到龍宮,敖琴親自來接。

她穿著一襲金黃華服,容顏清秀,笑起來一對酒窩深陷,優雅與甜美兼具,很是有親和力。

端莊行禮,敖琴笑吟吟道:“女君肯大駕光臨,已是小仙榮幸,怎好再收賀禮。”

隨她跨進宮門,梓菱道:“既是公主壽誕,怎不提前告知?”

“女君有所不知,”敖琴忙道,“這珊瑚海的奇景與龍族公主的氣運息息相關,今日既為小仙的千歲壽誕,那自然是景觀最盛之時……”

“女君放心,小仙在珊瑚海單獨設了宴,不會讓賓客們擾您清靜的。”

頷了頷首,梓菱盈盈一笑,表示理解,同時暗中給蓬萊傳了個信,讓她們再送些賀禮來。

敖琴是個自來熟,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,梓菱覺得她性子開朗,倒也樂意同她親近。

約莫一炷香後,眾人抵達矗立於珊瑚海下的水晶宮。

早有聽聞水晶宮皎潔圓明,浮翠流丹,就像是一顆綻放於海底的碩大明月珠,今日一見,才知果然名不虛傳。

璘玢的光在海水中飄蕩逸散,宛若一片五彩的絲綢,珊瑚蹁躚,游魚漫蕩,水晶瓦璀璨生輝,當真比九霄之上的仙景還要美上三分。

盈蕊沒管住嘴,很實誠地“哇”了一聲。

正邁步跟上之際,旁邊引路的侍女卻倏爾攔住了他們。

“只有女君一人可進,勞駕各位隨我等去偏殿歇息。”侍女恭敬有禮,嗓音柔煦,朝旁邊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桑洇拂袖在後,問:“為何?”

他聲音清沈,帶有一股吸引人的磁性,敖琴立時望了過來,目光全然聚在了那張臉上。

不得不說,當上護.法之後,這個男人威武了許多,眉眼間凝聚的冷峻之氣,她很喜歡。

淡淡收回視線,敖琴微笑道:“兩千年才能一現的稀世奇觀,自然不是人人可見的,女君……應當不會介意吧?”

梓菱頷首:“入鄉隨俗,依照龍宮的規矩便是。”

她一個九天玄仙之身,自帶屏障,無堅不摧,能有什麽好值得擔心的?

如是遞了個安撫的眼神,桑洇才肯領著其餘人隨侍女而去。

水晶宮內四通八達,梓菱與敖琴並肩而行,聽她介紹沿路的景觀。

“這是金絲硨磲。”

“那是赤練珊瑚。”

“至於這海草裏飄著的,乃水晶宮獨產的琉璃貝珠,以往都是上貢給天後娘娘做首飾的,女君若是喜歡,大可順道挑些回去。”

敖琴轉頭,朝面前人和善一笑,神情裏夾帶了些許驕傲之色。

雖說四海龍王的品階不算高,但海底地大物博,統歸龍族所有,是以,龍宮內的每一處陳設都足以稱得上是華美瑰麗。

頭一回見到這般多海裏的寶貝,梓菱大開眼界,算是真正知曉了何為“含.著金湯匙出生”的龍族公主。

路過一片粉藻雨林時,敖琴伸手摘了一朵:“給,女君。”

粉色的海藻,巴掌大一團,長得像朵海.棠花,味道還挺好聞的。

置於鼻間嗅了會兒,梓菱順手浮在了腓腓的頭頂上。

看得出來她很是疼愛對方,敖琴道:“女君可真是有福氣,能有腓腓這樣的寶貝做靈獸,想來為了馴服它花了不少心思吧?”

梓菱沒答,只微微一笑表示默認。

白皙姣好的臉神色如常,像是並未被這話激起絲毫波瀾。

眼眸微轉,往前走了兩步,敖琴又道:“真沒想到,才這麽些時日,桑洇就從仙侍晉升為護.法了,女君應當很是看重他吧?”

“模樣生得俊朗,又氣度不凡,他與女君倒是挺般配的。”

人人都知曉她西海三公主就是只瓜田裏的猹,素愛湊熱鬧,是以,她倒也不怕這些話會冒犯到對方。

目光淡淡掠過在一旁玩兒海藻的腓腓,梓菱面色從容,就像沒聽見那後一句話似的。

“公主說得不錯,桑洇性子溫和,行事又妥帖謹慎,本君確實對他很滿意。”

她莞爾一笑,眸中染上些許柔情,仿佛提起那人讓她心情很好。

唇角微不可察地僵了僵,敖琴面上仍舊是一派活潑爛漫。

她頷了頷首,轉瞬就將話頭引到了那稀世奇觀上:“聽聞上回出現乃是兩千年前的龍母誕辰之日,連九霄之上都有霞光普照……”

這廂正說著,後頭有侍女疾步而來,與自家公主附耳低語了幾句,又匆匆退去。

敖琴抻了抻雲袖,忙道:“外頭的生日宴出了些亂子,小仙得先去料理,真是不好意思啊女君,容小仙失陪片刻。”

梓菱頷首:“無妨。”

“裏頭已經備好午膳,您且隨她們去用膳,就當在自個兒府中便是,千萬莫拘束。”

交代完,敖琴福身一拜,轉身離去。

“女君,這邊請。”兩名侍女繼續引路。

穿過月洞門,流光閃耀的珠簾後現出一間暖閣。

珊瑚制成的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,全是陸地上難得一見的名貴海味。

甫一瞧見,腓腓就興奮地刨開了小爪子,眼裏閃著獵奇光芒。

梓菱抱著它入座,侍女們上前斟了幾杯玉髓佳釀。

也不知是用什麽釀制的酒,竟是嗅不到一絲酒氣,可入口之後又是滿口酒香。

清爽甘甜的味道,腓腓很是喜歡,任由它喝了一盞,梓菱騰出手去夾菜。

而另一廂,敖琴走出水晶宮,在通往大殿的最後一道影壁外停了下來。

周遭清凈無聲,巍峨的廊柱後,黃天化手執折扇,款款而來:“各個關口都守好了?”

清朗的嗓音傳入耳中,敖琴鳳眸嬌俏,莞爾道:“我辦事,天化哥哥還不放心麽?定是不會讓人打攪的。”

“不過……”想了想,她湊近了些道,“女君對桑洇的態度暧.昧不明,三太子這回,只怕確實是有些難辦了。”

他們二人的事,天化已悉數告知。

端的算得上是這千年來吃到的最勁.爆的瓜,敖琴唏噓不已。

而她願意攪和這趟渾水,除了與其交情頗深外,更重要的是,她確實對桑洇挺感興趣的。

難得見著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男子,她並不想輕易拱手讓人。

是以,方才談起桑洇時,見梓菱那般神情,敖琴心下五味雜陳,確有那麽些不舒服。

這位女君移情別戀的速度,未免也太快了些……

情緒寫在臉上,她顰眉的小動作被旁人盡收眼底。

猜得出她心裏在嘀咕些什麽,黃天化不甚茍同。

但他面上並未有所表露,只是道:“我早就勸過他了,可他厚積薄發,定要做個亡羊補牢的癡情種,我等也只能傾力相助了。”

語氣裏透著幾分無奈,沈聲說完,黃天化轉身,欲要回到席間吃酒。

而敖琴轉頭望來,忽然道:“聽聞天化哥哥正在同西岳的小公主議親,進展如何呀?我還等著喝喜酒呢。”

前者身形一頓,原本平靜無波的桃花眸霎時沈了下去。

她這只猹,小道消息還真是靈通。

“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。”淡淡的一句,聽不出情緒,說罷,他幾步就沒了影。

可他愈是回避,敖琴心裏便愈是通透:“得,又是一個犯賤的。”

站在原地嘖舌,敖琴撫了撫鬢邊珠玉,正想邁步跟上,前頭走來了一名侍女。

“公主,南海來人了。”

?敖琴一聽,秀眉立時皺了起來:“本公主何時請他了?”

埋了埋頭,侍女為難道:“大太子不通常都是不請自來麽?”

“……”一聽此人名號,敖琴滿臉嫌棄,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。

默了默,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她唇角輕輕一勾,挑眉道:“走,去偏殿。”

水晶宮內,不過多時,桌上的九節蝦就少了一半。

這種肉質鮮嫩的海味顯然很合腓腓心意,起初還只是幹吃,這會子它已經學會蘸醋了。

一盤子蝦肉慢條斯理地進了肚子裏,它便又擡起小腦袋,眼巴巴地等著娘親剝蝦。

比起在霍山那日,腓腓此刻的吃相端的是文雅極了,簡直就像一位乖巧的小公主。

知曉它這是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爭面子,梓菱眉眼含笑,目光裏滿是寵溺。

捋了捋它柔順的毛發,她用哄孩子一般的口吻道:“娘親給你剝一只大閘蟹好不好呀?”

橙黃的大閘蟹在水晶的映射下閃閃發亮,腓腓伸舌舔了舔唇,小爪子躍躍欲試地探了過去。

硬邦邦的殼,奇形怪狀的,撓了幾下沒撓動,它索性蹲坐在一旁,乖巧地等著。

剝完大閘蟹,梓菱又用醬料拌了一碗花蛤和蝦姑。

這些吃法都是當時哪咤教的,她自然而然便用了,仿佛並未因此想起某個人。

吃飽喝足,腓腓在軟墊上蹦了兩下,一咕嚕就翻進了娘親懷裏。

方才侍女來稟,說敖琴還要過個一會子才能回來。

梓菱便抱著腓腓起身,率先往屏風後頭去了,據敖琴所言,沿著這條小徑走到底,便是今日要賞的奇觀。

兩側有許多擺件在發光,亮晶晶的,腓腓睜著一雙大眼睛,左顧右盼地轉個不停。

“這海底龍宮可真漂亮啊,是不是呀,腓腓!”顛了顛懷裏的小東西,梓菱垂眸,神色愜意。

四下幽靜,只有貝殼在咕嚕咕嚕冒著泡泡。

她嬌柔的嗓音落在空曠的水下,沿著小徑蔓延開去,就像被風吹動的銀鈴聲,清脆悅耳。

腓腓好動,總是想碰東西,然四周的物件都瞧上去精致易碎,仿佛一碰就會倒。

握住它毛茸茸的小爪子,梓菱輕聲道:“乖一點啦,摔壞了娘親可賠不起,只能把你抵在這兒了哦。”

莞爾一笑,她溫柔得宛若一捧能將人融化的春水。

大尾巴搖了搖,腓腓立馬收好了自己的爪子。

可梓菱這才剛拍了拍它的頭以示嘉獎,不知是瞧見了什麽,這小東西忽然就從她懷裏竄了出去,像只小豹子似的,一溜煙就跑了老遠。

“腓腓!”梓菱一驚,忙邁步去追。

小徑蜿蜒,繞著珊瑚林轉到了另一側,卻分毫未瞧見毛團子的身影。

梓菱有些急了,正想用神識探尋,此時,不知從哪兒飄過來團團白霧,須臾之間,四周就化為了一片雲海。

五光十色的珊瑚緩緩動了起來。

有的飄至空中,伴隨那逐漸變暗的雲層化為璀璨星辰,有的隨風而去,在遠處支起一座層巒疊嶂的群山……

落地開花,草木葳蕤,不過幾息之間,她眼前就已閃過月落日升,四季春秋。

花香迎面撲來,她站在一棵櫻花樹下,眸中蔚藍的海面上逐漸騰起了像棉花似的雲霧。

而腓腓正在雲海裏玩耍,上躥下跳地抓著七彩蝴蝶。

梓菱邁步靠近,心想這應當就是那稀世奇觀了吧?

委實奇妙得很。

唇角提起淺淡的笑,她見腓腓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。

張開雙臂,梓菱正欲將小東西擁入懷中,可眼前的景象霎時就變了。

雲團化為了黃花梨木的架子床,綃紗垂落,層層疊疊,極具旖旎之色,而腓腓也不見了蹤影。

納罕片刻,許是意識到了什麽,她轉身就想走。

可這間閨房竟是被下了結界,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其彈了回去。

與此同時,那垂著的綃紗也化為一條紅綾,徑直纏上了她的雙手。

混天綾……

呼吸一滯,梓菱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。

可她沖不出去,只能任由混天綾將其綁到了廊柱上。

再一轉頭,一道驀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已經罩了下來。

熟悉的冷松香竄進鼻間,還未來得及出聲,那人便不由分說地堵住了她的唇。

而此刻的水晶宮外,桑洇正在仰頭註視著面前向上合攏的宮墻。

頂部是鏤空的,他長眸稍瞇,想要從那兒溜進去一探究竟。

可手上的訣才剛剛捏出,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嬌俏的聲音:“護.法怎會在這兒?”

動作一頓,桑洇臉色驟沈。

他周身泛起的戾氣,敖琴能明明白白覺察到。

娉娉婷婷來到他跟前兒,敖琴微笑道:“難不成是擔心本公主會吃了你家女君?”

蓬萊的女君是何等醇厚的修為,豈是她這種小仙能近得了身的?

可雖說她吃不了,但若是某些人在,那是定然可以吃幹抹凈的。

藏在袖中的手暗自攥緊,桑洇不答反問道:“公主不是在陪女君賞景,怎會在這兒?”

他眸中滿是警惕,顯然是已經對她有所提防。

“那稀世奇觀乃上古幻境,必須沈浸身心才能尋得其中精妙,進去了少說得一個時辰才能走得出來。”

“這大殿裏賓客眾多,本公主自然得先行請辭,有何不妥麽?”

並未被他的眼神激起絲毫波瀾,敖琴從容不迫地答,一派光明磊落之姿。

款款逼近,她鳳眸清銳道:“她是君,你是臣,你看得這樣緊,不太合適吧?”

往後退了一步,桑洇松開抿緊的唇,沈聲道:“桑洇只是擔心女君安危,並未有其他所圖。”

並未有其他所圖?

這話,饒是他說得再怎麽一本正經,敖琴也是不信的。

懶得再與其拉扯此事,話鋒一轉,她語氣轉緩道:“陪本公主走走如何?”

自從上回在東岳大帝府,桑洇就已經瞧出此人對他多半心思不純。

是以,他想也未想就回絕道:“既然女君無礙,那桑洇便回偏殿繼續等待女君,不叨擾公主了,告辭。”

躬身一拜,他拂袖邁步。

“桑洇,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敖琴音色泠然,“我西海待你為上賓,用美酒佳肴招待你,而你卻對本公主如此冷漠。”

“若是因此等小事有損蓬萊與西海的邦交,想必女君定會拿你是問!”

明明是她強人所難,怎的反倒還成了他的過錯?

龍族,果然一如既往不可理喻!

沈著臉頓在原地,桑洇好半晌才轉過身去。

雖是態度差了點兒,但終歸還是得妥協的嘛,敖琴滿意一笑。

“你是蛟龍,當得多沾沾本公主身上的龍氣,說不定,會快些助你羽化成龍哦。”鳳眸流轉,她傾身靠近,白玉似的手徑直抓在了面前人的腰封上。

如此佻達的動作,再配上她這話,桑洇面頰緊繃,有那麽些想掐斷她的脖子。

龍宮大殿,巍峨的廊柱直通穹頂。

賓客滿座,觥籌交錯,絲竹聲不絕於耳。

酒過一巡,終於是見今日的壽星領著人浩浩湯湯地來了。

南海大太子敖煜翹首以盼,正想給她獻上自己尋覓多日才得來的寶貝,不承想,竟是瞧見對方身邊還跟了個男人。

又是他?

敖煜身形一僵,眸光倏爾淩厲。

周邊的賓客也都在竊竊私語,覺得這男子豐神俊朗,一股子矜貴之氣,與三公主很是相配。

盯著上首二人同席而坐,敖煜眼裏簡直能冒出火星子來。

黃天化淡淡瞥了一眼,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轉頭與西海大太子摩昂又碰了個杯。

輕歌曼舞,白霧流轉,大殿內清爽宜人。

而此刻的水晶宮裏,溫度卻愈發熾烈。

失了屏障護體,梓菱眼下就猶如蚍蜉撼樹,饒是奮力掙.紮,身上的衣裳也被其扒了個幹凈。

躺倒在床榻間,目光掠過男人胸口的青蓮印記,她尤為追悔莫及。

怎麽可以,他怎可以這樣對她?

滿頭發髻散亂,梓菱紅了眼,怒聲道:“本君是你洩欲的工具麽?!”

那擒住她的一對大掌滯了滯,仿佛是被這話傷到了,哪咤目光沈沈地註視著她,眼底浮了一層宛若暮霭的暗色。

喉頭滾動,他未有回應,只湊近她頸畔,嗓音輕柔地說:“我會永遠守著你,你想要的時候我都在。”

誰稀罕他守著!

他自詡情深款款,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,他賤得讓她覺得惡心!

他難道以為用性就能挽回她麽?!

簡直是瘋了!

四肢被禁錮得死死的,梓菱別過頭去,瞧都不想瞧他一眼。

細細密密的吻如羽毛一般落下,掃過她的頸側,鎖骨,和諸多敏.感之處,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。

緊緊咬住雙唇,梓菱闔上眼,痛苦得黛眉緊鎖。

她一顆心早已塵封至冰谷,任憑他肆意磋磨,她也不會有絲毫回應。

可不知為何,像是不受控制一般,四肢百骸生出陣陣熱流,將她本該冰冰涼涼的身子灼得發燙。

呼吸漸促,不經意間,那起伏的雪脯就蹭進了男人嘴裏。

許久未曾纏.綿,他唇舌間的功夫似是又精進了些,幾個挑.逗就激得她渾身戰栗。

令其羞憤欲死的聲音不可抑地從唇齒間溢出,梓菱杏眸遽睜,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。

方才的酒菜有問題?

她兀自揣測,而後又否決道:不可能,此番未曾醉酒,若是加了毒物,她怎會識別不出?

含了水霧的眼眸轉動,梓菱厲聲質問:“你對我下了什麽?”

哪咤擡頭,居高臨下地望著她:“春蠶蠱。”

春蠶蠱?

耳中猶如驚雷炸開,梓菱瞠目,渾身的血液都僵滯了一瞬。

難怪,難怪他方才會說“你想要的時候我都在……”

“你無.恥!”惡狠狠地擠出這一句,梓菱氣得發.抖。

春蠶蠱雌雄同生,一旦被種下,每隔幾日便會發作一次,雌蟲激發出的欲.望會讓人難以自控,不得不找帶有雄蟲在身的人紓解。

定是方才強吻她時,他用氣息將雌蟲逼進她體內的。

本以為敖琴邀她來此,只是為了套她的話,未承想,這人竟是又興師動眾,設了這樣大一個局來誆她。

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!

滿心滿眼都是厭惡,梓菱攥緊雙拳,冷聲道:“我本以為你僅是心狠手辣,為了保守當年的秘密,連自己的師弟都敢殺,未承想,你竟還是個卑鄙小人,居然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?”

“李哪咤,我恨你!”

聞言,哪咤眼中閃過詫異,但轉瞬就想明白了。

他眉宇微攢,音色略沈道:“這也是那個叫桑洇的告訴你的?”

“是又如何?”梓菱目光如炬,眼底的寒刃直逼他面門,“怎麽,三太子也想殺了他滅口麽?”

牙槽緊咬,哪咤心口隱隱作痛,仿佛那道尚存的劍傷又裂開了一般。

他突然意識到,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當真已經十分不堪,竟是無論旁人說什麽,她都會信。

呼吸一滯,對上她眼底的憤怒,嫌厭,還有恨意,哪咤如噎在喉,被絕望的情緒瞬間裹挾。

他什麽也不想解釋。

帶著那麽些卑微的倔強,他眼眸猩紅道:“是,我是無.恥,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,難道還會在乎所謂的名聲麽?”

唇角提起散漫的弧度,像是自嘲,也像是破罐子破摔。

這沈重的話語一落,他便徹底拋棄了所有的顧慮,俯身吻了下去。

春蠶蠱的作用對有情之人而言那便是最致命的春.藥。

梓菱知道自己不該回應他,可她控制不住。

他的吻霸道熾烈,仿佛將她腦子裏所有不堪的回憶都驟然消除,只剩下彼此之間無數次的抵死纏.綿。

這個男人有的是法子誘她沈溺,再加上雌蟲的蠱惑,縱使她竭力抗拒,也終究是功虧一簣。

雙膝緩緩張開,梓菱周身熱氣氤氳,轉瞬就陷進了欲海裏,只得摟住男人的脖頸,隨著他的節奏輾轉沈浮。

將近一個時辰的荒唐,梓菱起初還在抗拒與歡愉的邊緣掙.紮。

可當那菁純炙熱的陽氣源源不斷傳進每一個穴.位時,她便徹底臣服在了這人的攻勢之下,任由他要了一次又一次。

他的靈力朝氣蓬勃,就像是她天然的養分,每回雙修,她都會像只妖精似地貪.婪吸食,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。

可清醒之後,便是無窮無盡的羞憤與惱怒。

雲袖飄搖,梓菱穿戴整齊,頭也不回地逃了出來。

腓腓不知何時已然跑到了偏殿,盈蕊將其抱在懷裏,瞧見來人的身影,連忙迎了過去。

梓菱思緒紛亂,瑩亮的眸子裏尚含水意。

盯著她瞧了半晌,盈蕊納罕道:“哇,女君,那稀世奇觀竟還有養顏之效麽?您的氣色比進去之前好了許多哎!”

面頰紅撲撲的,整張臉比雞蛋白還更嫩三分,仿佛能掐出水來,可把隨行而來的仙子們羨慕壞了。

這稀世奇觀是什麽寶藏,她們也好想要哇!

目光掠過眾人眼中的懵懂雀躍,梓菱神色更冷一分,已然起了些窘迫。

良久,她拂袖轉身,沈默離去。

“哎?女君!”盈蕊疑惑地歪了歪頭,屬實不解其意,但也只能幹趕忙跟上。

回到羲和軒,梓菱立馬差人取了幾本上古醫典過來。

目及上頭記載的有關“春蠶蠱”之事,她黛眉緊蹙,一怒之下,將書籍全都掃在了地上。

春蠶蠱,依仙界時令,每隔三日發作一次,唯有雄蟲消亡,才可解除。

而雄蟲與種蠱者同生,種蠱者死,雄蟲才可亡。

也就是說,往後餘生,她都得受那個男人控制,與他至死方休?

靜立房中,梓菱背影蕭瑟,緩了好一會兒才踱步踏進清泉。

水溫轉暖,她將整個人浸沒池中,帶著滿心絕望,闔眸往水下沈了去……

“晴雲輕漾,熏風無浪。”出自薛昂夫《西湖雜詠·夏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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